決定慢慢來。他對莎拉的看法與那個幾乎稱得上是陌生人的哥哥的看法差異極大。同時要斟酌兩種不同的看法並且試著拯救黎家的名聲真的是一種挑戰。邁克一輩子都生活在陌生的國家並克服障礙；諷刺的是，他現在做的還是同樣一件事，只不過這次蘇格蘭與英格蘭才是陌生之地。他打算在家中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他也會慢慢探索自己對孟莎拉所產生的失控感覺。

「妳是怎麽讓自己受傷的？」他問道。

「錘子加上失去準頭，」她動動手指。「真的沒什麽。蘿瑟太誇大其詞。」

他們在騎兵客棧共度的那一天，邁克曾表示自己有興趣見見她揮舞錘子的模樣。想到她多麽具有膽識，他不禁露出笑容，說道：「那釘子結果如何？」

「恐怕得說很慘。諾奇說我就算是拿顆蘋果也打不準城堡，我就被貶為觀察員兼提供意見的人。」

「那妳都貢獻了哪些智慧之語？」

「威廉想知道我的血液是不是真的是藍色(譯註：藍血代表貴族)，我告訴他不是，不過我跟他說你的一定是。雖然成果並不是非常豐碩，但那天還是很快樂。不過我認為你看到我們的成果一定很高興。」

「我相信。」

「你怎麽會認識我姊姊？」

他真的會輕易習慣莎拉的直接。「我哥哥。全倫敦都在談論她，尤其威茲伯爵還公然打賭說她會在聖誕節時嫁給他。我很好奇，所以就去見她。妳們一點都不像。」

愛意在她的藍眼中閃耀。「瑪麗很漂亮，而且才華洋溢。」

「跟妳一樣。」

「謝謝。」她看著她的手。「不過你對我的才華的溢美之詞實在值得懷疑。」

「妳比她高，也比她文靜。如果不是有人告訴我妳們是親人，我絕猜不到。」

「我也可以對你跟翰芮說同樣的話。」

「那誰是比較文靜的？」

「你們都不是。」她緩步走向前窗一張淩亂的書桌。「關於海關大樓，我已經準備了一份清單跟初步修茸工作計劃表。」

邁克看著她在書堆與文件中翻找。她沐浴在陽光下，穿著一身淡紫色衣衫，上面還綴有精巧的白色蕾絲；她看起來就像為國王準備的甜點般可人。

他愛吃甜食的天性已經蠢蠢欲動了。

她想論一幢老舊建築物的重建工盜；他則想將她擁進懷裏再次親吻。但是他卻必須詢問她那個可怕的問題，不，他不確定自己現在想知道答案。

她想得太多了，翰芮這麽說道，你問孟莎拉她最愛的坐騎，她會告訴你是誰飼養了第一匹馬、餵牠吃了什麽，還有牠現在埋在哪裏。

邁克保持平穩、友善的語調。那個可怕的問題可以等。「我以為妳會想打開姊姊送的禮物。」她的姊姊曾驕傲地談起莎拉的智慧及她在文學上的成就。

莎拉瞥了包裏一眼，那顯然是幅加框的油畫。「她現在都畫些什麽？國會議員騎在平民背上向富裕奔馳而去？」

她那引發諸多爭議的姊姊因為畫了許多英國領導階層生活糜爛的諷刺畫而聲名大噪。

邁克拒絕被歸類為偽君子。「我承認我很好奇，不過如果妳是在暗示我曾偷看這幅畫，那妳就錯了。」如果眼神做得到，莎拉已經判邁克有罪了。而他什麽也沒做。「我沒有侵犯妳的隱私，我不是那種人。這份禮物是妳的財產。」

「我很抱歉錯誤地譴責你。」

「是的，呃……我原諒妳。妳難道不好奇『固執瑪麗』送妳什麽嗎？」

莎拉高雅的下顎一緊。「那是他們現在給她的封號嗎？」

他曾在瑪麗臉上看見同樣的防衛表情，當話題扯到莎拉時，而那又是時常發生的事。「妳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不過沒有錯，那就是統治階層提到瑪麗時的稱呼。她把上議院的二十五位蘇格蘭成員描繪成嘴裏塞了東西、被綁在房間後方的人，確實引發了相當大的爭議。」

她繼續翻動文件。

「莎拉！」

她嘆口氣仰頭看。「就像你常說的，你已經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了。蘇格蘭跟英格蘭的政治情況改變並不多。瑪麗的工作是刺激那些自以為比北方鄰人還要優秀的英格蘭人。」她回頭繼續找。「我到底把那些表格放到哪裏去了？」

邁克走向包裏起來的油畫。「如果要在妳似乎找不到的表格及瑪麗的禮物間，選一樣就在手邊的，我會選這個。」他輕拍包裏。「不過我不會動手打開包裝。」

「在這裏。」她舉起紙張得意地笑。「那個我等會兒再看。」

他大老遠從倫敦把這張見鬼的笨重油畫運回來，現在她卻把他排除在外。瑪麗曾預測莎拉對這份禮物的反應，邁克急於看看她說的對不對。「瑪麗還要我帶個口信給妳。」

莎拉露出勉為其難的忍耐眼神，她再度誇張地嘆口氣。「邁克，我寧願把我的家人排除在我們的……合作關系之外。」

她的姊姊非常關心她們之間的疏離，而邁克已經答應了。「我則寧願實現我的承諾。」

「喔，那就說吧！」

「她懇求妳寫信給妳們的父親，並重修舊好。如果妳不那麽做，她保證兩周內會有一幅赤裸夏娃的畫像出現，不過頸子上的臉是妳的，送給愛丁堡的大官。」

莎拉把註意力移向窗戶，她的側臉看來比任何人類始祖的畫像還美麗、女性化。與家族疏遠顯然也讓她深受困擾。

「你說得好像已經跟瑪麗成為最親密的朋友了。」

她可以用最優美的話語包裏嚴苛侮辱，翰芮早就警告過了，小心不要掉進她的語言陷阱裏。

瑪麗曾說：她對你那個沒腦筋又無能的哥哥而言太聰明了。

邁克倒是很喜歡被孟莎拉逮住的想法。他只希望哥哥沒有先發現她。「妳的姊姊瑪麗，是我離開印度後遇見的第二個有趣的女人。」

這些話讓莎拉的臉頰染上一層紅暈。「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對孤兒院做了哪些事？」

他傷害她的感情了嗎？怪異，因為他從未那麽想過，不是在面對她疏遠了深愛她、擔憂她的幸福的家人這個更重大的議題時。他想看到孟家人和解，他要黎家人和平共處。但是他最想滿足自己對面前這個女人的好奇。啊，如果談論一幢瀕臨倒塌的建築物是兩人間唯一的交集，邁克會接受它。「是的，我對妳的進展非常有興趣，不過妳還沒有問我翰芮對這個主意有什麽看法。」

她變得更加疏離，好像被包裏在隱私的披風之中。「我期待你說服他發發慈悲，放棄那份家產。」

慈悲不是個邁克能立刻與哥哥或任何被關在高等法院監獄的人連結在一起的詞。但是邁克不打算跟莎拉分享他對哥哥的看法，也不準備為他辯解。關於變賣海關大樓，他們只簡短地討論了一會兒。翰芮一想到能得到一千五百英鎊的遠景，就迫不及待地簽署同意書。取得販賣所得後，他便在牢裏買了個私室，並添購了一切所需，從編織地毯到一個心甘情願的女人，樣樣不缺。

撒點小謊顯然是邁克最佳的選擇了。「翰芮很高興能擺脫它。」

「好，他需要錢。你們曾談到我嗎？」

心中閃過半真實的謊言。「我們已經多年沒有見面。我們談了許多。」

「說得好。」她抓著大拇指的繃帶。「我寧願翰芮跟他媽媽全然忽略我。」

她並沒有把邁克包括在內。「我可以假設妳發現有個黎家人並不會令妳痛恨嗎？」

「邁克，我並不恨他們。」她哀怨地說。「他們說謊、抹黑我，只因為我是個私生子。有件事我很好奇，」她走向他。「翰芮得在監獄裏關多久？」

「直到裏奇蒙拿到錢。」邁克恐慌地發現翰芮入獄後已經積欠下更多債務了。

莎拉坐在兩張過度填塞的椅子中的一張，腿上放著文件。「你會為他償還嗎？」

邁克有些不自在地說：「妳想我能負擔得起嗎？」

「多奇怪的問題啊！你有多少財富，或者說多欠缺財富，都不是我的問題。不過如果我是你，而且已經誠實地賺了點錢，我絕不會浪費在還某人的賭債上。我說的是在伐夫區的家族煤礦，我想你會從那裏得到一些錢。」

他的母親與翰芮曾說莎拉頭腦簡單，邁克卻覺得她既實際又直率。他曾問過翰芮莊園的事，翰芮發出跟母親相同的抱怨；由於出口關稅太高，采煤礦所得便空前的低。至少那是莊園經理給他們的解釋，因為他們並未實際插手家族事業。

跟莎拉享分自己這件事的看法感覺相當自然。「我會去瞧瞧。運輸煤礦的稅似乎高得離譜。」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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